小小乒乓球如何转动了如此博大的地球

　　美国乒乓代表团登上万里长城 资料照片

　　在新中国初期，面对外部世界的敌意和排斥，体育担当了超越其自身的职能。“乒乓外交”就是当年打开沉重国门的第一个成功的体育尝试。

　　■“冒死”参赛日本

　　1971年3月15日深夜11点多，一阵紧促的敲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鲁光。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，就听到屋外人喊道：“赶快到南三楼集合。”鲁光当时是国家体委宣传司的一名工作人员。这次他的任务是做31届世乒赛代表团的秘书。鲁光急忙穿衣下楼，赶到会场，代表团的成员已全体到齐。当时的外交部副部长韩念龙亲自主持会议。韩念龙说，刚刚接到总理电话，让大家再次商量一下，究竟要不要去参赛。

　　“中国将要参加在日本举行的世乒赛”的消息早在2月份就公布在了《人民日报》上。可是，在备战期间，关于究竟是否参赛的争议一直未停息过。当时主要有两种意见，一派认为国内政治过于敏感，还是不参赛为好；另一派则坚持，既然已经答应了日本乒协，就应该信守承诺，按时参赛。争执不下，会议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。最后，代表团一起来到人民大会堂汇报讨论结果。听取汇报后，总理当即拍板，“权衡左右，我们还是应该去参加”。并连夜给毛主席写了一封1500余字的请示信。

　　第二天，即收到毛泽东批示，“我队应去，并准备死几个人，要一不怕苦，二不怕死”。主席的语词并非虚张声势。当时日本右翼影响颇大，特别是1970年11月，日本右翼作家三岛由纪夫剖腹，引起轰动。在中国参赛之前，右翼人士也公然挑衅，“敢来日本参赛，就是‘白刀子进，红刀子出’”，乒乓名宿梁戈亮回忆说。

　　接下来，是具体安排参赛的细节。“不突出政治，友谊第一，比赛第二”是总理为本次世乒赛定下的总基调。但是政治立场也必须鲜明，“比赛中遇到美国支持的朗诺集团，中国队将拒绝比赛”。临行前，周总理在人民大会堂接见了代表团全体成员，握着鲁光的手，总理嘱咐道：“万一有闪失，你们工作人员一定要冲在前面。”离开北京前，大家都纷纷跟家里托付了后事。梁戈亮说：“上飞机之前，还组织我们看了《上甘岭》，所有人都热血沸腾，心里想着为国捐躯的时候到了”。

　　■惊心动魄的日本之旅

　　从走下飞机的那一刻起，中国代表团一行60余人的队伍，就成了记者们追逐的焦点。全世界睁大好奇的眼睛，审视着这群走出封闭国门，重新亮相的年轻人。

　　鲁光在代表团里分管宣传、礼品和保卫工作。每天都要应付记者的热情“骚扰”。敏感的记者们对他们说，你们中国代表团要么不发生新闻，要么就是大新闻，抓住了我们就可以提薪，抓不住可就要丢饭碗。

　　抵达日本后，代表团发现政治形势仍相当严峻，中国队下榻的旅馆四周，聚集着许多右翼分子，他们举着牌子，高喊一些反华的口号。作为东道主，日本政府对中国队的安全保卫工作做了非常细致的安排。每个房间门口都端坐着一名警察，时刻守护。代表团出行，也是前后左右摩托车护航。

　　尽管防范严密，也难挡反华势力的侵入。国民党的“策反信”，还是通过门缝塞进了屋。上面写着：“你经过了这么多年痛苦的审查，好容易出来了，赶紧投奔自由世界吧”之类的话。鲁光负责安保，一旦发现信件，赶紧报告团长，把各屋的信件集合在一起，全部焚毁。

　　■最佳外交途径

　　一天，美国队队员科恩来到了中国队中间。科恩对中国队队员说，“能一起练会儿球吗？”当时的梁戈亮，还是首次随队参赛的小运动员，也是中国队此役的“秘密武器”。为了不影响别的种子选手热身，梁戈亮陪科恩练了近20分钟。但科恩只顾和梁戈亮练球，没能赶上美国队前往比赛馆的大巴，于是便闯上了中国队的车。车上突然蹿上一个美国人，大家都愣住了，禁不住议论纷纷。这时，坐在后排的庄则栋朝科恩走去。“你好，欢迎你坐我们的车去比赛馆。”“谢谢。”一席话，在无意中展开了连接两国的一座桥。

　　事实上，伴随着中苏关系骤然恶化，特别是1969年 “珍宝岛事件”以来，中国即有意从僵持的中美关系中解脱，以牵制现实威胁最大的前苏联。而美国也有与中国交好的意图，双方一直在寻找机会。

　　代表团将在日本发生的一切，报告了中央。并且请示关于美国队要求访华一事的意见。4月6日，国内来函，称“访华时机尚未成熟，可以留下他们的通讯地址”。4月7日，比赛即将结束。当人们以为中美的初次试探结果已成定局时，转机出现了。

　　据当时在毛泽东身边的吴旭君回忆，在决定不邀请美国访华的文件发出之后，毛主席还一直在思量。夜里一觉醒来，主席突然改变了决定，对身边的吴旭君说，“打电话给王海容(当时的外交部礼宾司“负责人”，毛泽东的表外甥女)，邀请美国队访华”。吴旭君连忙通知了外交部。消息传到日本时，美国队正准备离开。副团长宋中立刻驱车赶往美国队下榻的酒店，美国乒协国际部主任哈里森，听到宋中向美国队发出了访华正式邀请的消息，哈里森又惊又喜。

　　就这样，1971年4月10日上午10时，斯廷霍文率领的美国乒乓球队跨过深圳罗湖桥，作为文革后第一批踏上中国领土的美国人，翻开了中美历史新的一页。